云阳道人道:“我见曲门主与姜掌门相谈甚欢,昆仑远来中原腹地,正需曲门主一般的人物,互通消息,入乡随俗。眼下兵荒马乱,咱们同去,一路也多个照应。”
曲宛烟略显犹豫,道:“秋长老……”
云阳道人道:“咱们往信阳方向,再折道向北,正要经过洛阳,我观秋长老伤势确是不轻,正好寻关夫子看看。洞阳带着几个弟子就在河边,也有人照顾。”
曲宛烟道:“人命关天不由我关神医?就怕此人性格古怪,不肯帮忙。”
云阳道人笑道:“我与他还有几分交情,大不了拉下老脸求他。”
曲宛烟不再坚持,收拾下山,一行人分作两船,沿淮河继续向西。冯从彤的尸身就地掩埋,草草先立了个木墓,待日后再叫人来好好安葬。
一路算不得融洽,却也将就,行舟不须众人费心。萧平安无事便盘膝练功,不愿与旁人说话。云阳道人、卓青行与曲宛烟聊些江湖轶事典故,莘瑶琴一旁惊讶连连,萧平安听在耳里,只当不闻。秋夜蓉也不见好转,整日卧床不起。
直达信阳附近方弃舟上岸,此间距洛阳还有六百里。
待到登岸,入了金人地界,才愈觉战局凄惨,民不聊生。上岸行了百余里,田地荒芜,城毁乡摧,断壁残垣,竟一个活人也未遇到。直到入了蔡州(今河南驻马店汝南县)地界,才稍见些人气。
史上蔡州有二,一在今河南驻马店,一在今枣阳。蔡州距信阳不远,地处要冲,也是兵家必争之地。北伐开始,宋军几番攻打蔡州,都是无功而返。
但宋军脾性,便是打不下城池,你也莫想好过,一路烧杀抢掠,几是寸草不生。
官道之旁,有个荒村,村头有个破旧小店,店家早不知去向,店铺也被烧毁大半。有七八人在此歇脚,正与萧平安等人相遇。
萧平安等人登岸,已行路三日半,还是初见生人。
这七八人,多是青年汉子,只一个年纪稍小,十三四岁模样,稚气未脱,但也长的高大结实。一个个虽都面黄肌瘦,但骨架粗壮,两三人面上都有伤疤,透着彪悍之气。道路边上,还拴着两匹瘦马。
这群人本正说话,见萧平安等人过来,都住嘴不言。看过来的眼神也是不善。但见萧平安一行,人数既多,中间既有道人,更有两个美貌女子,各个器宇不凡,知道不是寻常人,看了几眼,相继转过头去。
萧平安与云阳道人一行,有十一人。卓青行、曲宛烟、洞阳道人带着四名弟子,都是陌生面孔。两个是洞阳的弟子曾路、周璇,两个是点苍弟子濮寿通、庞子仁。四人年纪都与萧平安相仿,一路对萧平安甚是好奇,只是碍于师傅和长辈在前,不敢随意搭话。
秋夜蓉身子未愈,由天台剑派两名弟子抬着。曲宛烟本想让莘瑶琴先去归德府,却苦于分不出人手照顾,这兵荒马乱,也不放心她一人上路。莘瑶琴自己也是不肯,说左右扬州回不去,不如跟他们去涨涨见识。曲宛烟还是犹豫,道旅途辛苦,怕她承受不住。
();() 莘瑶琴不练武功,又是金陵花魁,自是裹的一双小脚。这路途之上,千里迢迢,实非异事。莘瑶琴却是满不在乎,对曲宛烟夸下海口。走了两日,已是疲惫不堪。这姑娘倒也硬气,分明筋疲力尽,却是咬紧牙关,半句不提累字。
四下荒凉,再想替她寻个代步的骡马也是艰难。众人只能略加迁就,行的慢些,行不多远便休息一阵。
萧平安几人找个干净地坐了,掏出干粮,架起火堆。眼下刚过正午,架火乃是为了烧水。
曲宛烟跟莘瑶琴都是精细讲究之人,出行不知带了多少东西。曾路与濮寿通四人都变作负重的骡马,包裹多的曲、辛两人都不好意思。
见萧平安等人自包裹中取出白面的糕饼,肉脯,甚至还有调水的蜂蜜,不远处那七八个汉子都是喉头蠕动,不约而同咽口唾沫。其中几个,目露贪婪之意,频频朝这边望来。那年纪最小的少年跟身边一个汉子耳语两句,那汉子低声说话,众人这才不向这边张望。
萧平安全都看在眼里,只是毫不在意,拿过一张面饼就啃。
待萧平安等人吃喝完,那群汉子终究未过来相扰。卓青行却是起身,走了过去,道:“几位是从河那边战阵上逃下来的吧?”
七八个汉子见他过来,都已警惕,听他说话,更是一惊,有两三人腾地站起,唰唰几声,却是亮出刀来。其余人相继站起,少年身边的汉子正是为首之人,年纪却不是人群中最大,不过二十岁上下,一张长脸,沉声问道:“你是何人?”
卓青行一伸手,三把刀已经到了他手中,随手一抖,三刀齐断,道:“你莫管我是谁,我问什么,你们便答什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