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人看到这一带有明堂大屋,也有低矮茅房,有珠帘翠幕、鲜衣怒马,可更多是补丁衣衫。
光辉里隐藏着腌臜,鲜亮与糟朽并存,酒楼菜香与褴褛乞儿比邻。皱纹、污渍、破烂、苍老和贫穷,随处可见,就和这天下所有的平民聚集之地一样。
正沿街漫行,忽听到前面一阵喧哗。
“判了!判了!”
“邹家娘子判了!”
闻得此言,一群人立时被什么自动吸住了似的,飞快地朝一个方向聚拢过去,那个最初喊出声音来的点更似一盆烧开了的水,翻翻滚滚的不断。
连许多路边摆摊的都丢下了自家摊子,一脸着急地跑去打探消息。
“这里人怎么这么爱凑热闹?”小于摸着下巴,“比我还着急看稀奇。哎,跑过去的都是娘们儿哎!”
江燕儿一眼才瞪过来,于简言就识相地赶紧改口:
“我是说,都是些大妈婶子、姐姐妹妹们去看热闹了,好多大爷大伯们都留在原地呢!”
确实,一窝蜂聚拢过去的大都是女子,年龄不等,衣饰也是有好有差、层次各异。
有衣衫褴褛的卖腌菜的老妪,也有在街边挑针头线脑的普通人家女儿,连正在金银铺子里挑饰的华贵富家女也跟过去好几个。
路边剩下未动身的小半人都是男子,神情也有些难言的意味,似是不赞成,似是不屑,却也都透出些好奇,脖子不自觉地伸长了,眼神都朝热闹中心投了过去。
六人也停下了脚步,江燕儿也急着想知道生了什么,却还知道分寸,低声去试图说动景明:
“景师姐,我们也去看看?”
景明到底耐得住些,虽也好奇,却不想与人挤,转头见路边一家茶窠空出了许多位置,不少茶客正在兴奋地七嘴八舌,多是与那热闹相关,便道:
“我们是外乡人,特意去打听未必能听到什么。不然坐这里喝杯茶,听一圈也就知道大概了。”
大家都称是,遂顺势落座,要了茶水果子,耳朵支棱起来收听各方话语。
果然,几名茶客的话一凑,便凑出了此事的大致原貌。
此地女子不知为何较他处更彪悍些,可那众人热议的“邹娘子”却是个性子极软的,打小就平和得近乎木讷,从不与人相争。在街坊里咋咋呼呼的一帮姐妹衬托下,愈难得,人人都道她性子最好不过。
邹娘子父亲是个厨子,原也是一家子吃喝不愁、太太平平。她也长得清秀齐全,又温柔勤快,不仅针黹细致,还学得一手好厨艺。
可惜命有点苦,亲娘早逝,继母不慈,这青春正好的花样女儿被草草许给了一名丧妻的皂役。
那皂役三十好几,做鳏夫三四年了,出了名的脾气暴戾,原配死得不明不白,无人敢去填这个继室的坑。
可他出的聘礼高,又答应帮邹家小儿找进城里最好的学堂,邹家就满心欢喜地将姑娘送过了门。
这皂役续娶了个清秀娘子,却不爱惜,但凡有不满就骂骂咧咧。尤其是酒后无德,家里砸得无一块平整,将娘子身上也打得无一块好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