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修敏:“原来如此,那便是我错想了。”
“不论怎么说都是我失礼在先。”宋修敏福了福身,“在这儿给娘子陪个不是。”
想错,恐怕不是她想错了。
宋修敏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。
她也知道卫檀生之前有个福薄的亡妻,早早地去了,在那之后,他便没再续娶,也没收用什么旁的丫鬟。
她和他相处一年有余,也从来没看见过卫檀生他对旁的女人表露出如此亲密的态度。
眼前这个女人,样貌也只能说是有两分姿色罢了。
她离去前,还没见到卫檀生身边有什么女人,眼下却平白无故地冒出了个孔娘子。
宋修敏双眉夹得更深。
但她一向高傲,自然不可能屈尊纡贵地去问个究竟,只好将目光又放回到了卫檀生身上。
没想到,青年望着她目光,虽含着些礼节性的笑意,却只淡淡地看着,也没有打算上前多作解释的意思。
卫檀生的目光就像根刺一样,哽在喉咙里,不上不下的,倒看得宋修敏全身上下都不自在了起来。
宋修敏礼节虽然到了位,但或许是为人太过冷淡,目光就像一段雪,冷淡漠然,看不出什么歉疚之情来。
惜翠看在眼里,也没有多往心里去。
惜翠道:“我没有责怪娘子的意思,娘子不必太过在意。”
她现在心绪纷乱,宋修敏这点矜傲倒算不上什么。
妙有年纪小,看不出三人之间的古怪,只为再见到夫子而感到高兴,宋修敏也终于将注意力转回了妙有身上,软化了脸色,笑着问询了两句,这才由妙有领着往内室去。
那守在马车旁的男人,也随着宋修敏的步伐,提步跟上。
他怀里抱着了个木匣,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。
妙有显然也是认识他的,笑道,“柴叔叔,好久不见啦。”
柴鸿光脸上也露出了点难得的笑意,“妙有,这么久没见,你又长高了。”
众人依次落了座,摆上了茶盏。
柴鸿光却是先一步拿起了宋修敏面前的茶杯,放下怀中的木匣,揭开盒盖,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地却是一叠一叠洁白柔软的手绢。
男人取了其中一条手绢,细细地开始擦拭,从杯沿到杯底,统统擦得干干净净。
他生得高大,做这么细致的活儿,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,而且这几只茶杯本来就是干净的,当着主人家的面这么做,未免有点儿太过失礼。
但卫檀生与妙有却好像都已经见怪不怪了。
卫檀生出声道:“没想到,再一次见面,你这喜洁的性子倒没有变化。”
宋修敏淡笑道:“让郎君见笑了,我这性子你也知道,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了。”
“当年我还险些因着怪癖吃了不少苦头,幸亏有郎君在侧,帮忙为我求情。”
惜翠坐在一旁,捧着茶杯却没喝里面的茶。
她错失了妙有和卫檀生六年的时光,卫檀生和宋修敏说着的旧事,也都是插不上话的。
茶水滚烫的温度隔着瓷片传来,但奇怪的是,惜翠压根就没意识到烫,直到卫檀生的目光看了过来,她这才现,自己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烫红了。
卫檀生看了过来,宋修敏也看了过来。
惜翠的手,其实算不上难看,五指修长,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。
但与宋修敏相比,却还是落了下风。
女人的手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,每日都用软膏精心养护,白得像一截玉,一段雪,泛着细腻的光泽,就算平常执笔,也要常常停下来,叫丫鬟按摩一会儿,免得生了茧子,显得难看。
但惜翠之前的生活就没这么讲究了,小时候天天在外野,上学的时候,每周值日擦黑板扫地,回家帮着太后做做家务,洗碗择菜,平常写作业写卷子什么的,早就生了一层薄薄的茧。
卫檀生与宋修敏一齐看过来,惜翠平静地迎上他们的目光,袖摆从手腕滑落,悄悄地攥紧了手指,挡在了袖子里。
宋修敏见状移开视线,但瞥见她髻上的木簪时,却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,唇角扯出了点好笑的意味。
柴鸿光就站在宋修敏身侧,也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停顿,不由得多看了一眼。
其实,就算他站得再远,他也能立即察觉出宋修敏的神情变化。
他的命是宋修敏救的,被救下来后,就做了个她身旁伺候的长随,在宋修敏还是个少女的时候,他就誓一定要好好守护她,宋修敏一个眼神,柴鸿光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面前这孔娘子的簪,确实有些可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