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豫晃婴儿床,不行,抱着他摇,不行,叫他小焰,不行,给他唱歌,不行。
许欢知道了,就教陈豫,小孩子容易赖人,要叫小崽,小宝,要亲。
陈豫望着这个哭得满脸通红的弟弟,憋了半天才叫出一句:“小崽。”
陈焰还是哭,却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指,咿咿呀呀的,他又叫一声,小崽,陈焰哭声弱下去了,呜呜咽咽地抽泣,他俯下身低头,叫小崽,然后亲了陈焰一下。
陈焰的脸颊软软的,因为哭得太久有些烫,眼泪糊住的地方又有些凉,他收住了哭声,继续抓着陈豫的手指不放,黑溜溜泪汪汪的眼睛一直盯着陈豫。
陈豫叹口气,总算是学会了怎么哄陈焰。
陈焰断了奶后,陈豫不用再去给别人跪,在别人家里做事。他把陈焰放在许欢那里,跑去巷子里那家他常去买白米饭的饭店里洗碗,饭店老板也是看着他这么过来的,于心不忍,愿意付他工钱。
这是陈豫的第一份工作。有了钱,给许欢买了双皮鞋以示感激,那是他接近一个月的工资。
老板愿意给工钱已经是好事,给的并不算多也能理解。
陈焰还是很爱哭,陈豫每天上午忙完回许欢那吃午饭,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抱起在沙发上哭闹不止的陈焰,一边走路一边晃着,喊,小焰,小崽,哥哥回来了,再亲陈焰一下,说小崽不哭了,是哥哥走得太久了。
许欢端着菜放到桌上,总笑着和他打配合:“下次哥哥再走这么久就不给他吃饭啦,好不好小焰?”
陈焰则是趴在陈豫怀里,哭湿陈豫胸口一大片,陈豫喂他吃完饭,哄他睡着,就又走了,走一个下午,走得更久,回来的时候,他脸都哭肿了。
陈豫心疼,无奈,也想哭,有天下午拉着陈焰胖胖的小手摸自己的脸,陈焰摸到他湿的眼角,哭得更惨更激烈。
陈豫哄了他半个晚上。
陈豫就是在这时开始萌生想要放弃的想法,不想活了,又舍不得他弟弟,他死了他弟弟怎么办呢?谁来照顾?他不可能丢给许欢的。
许欢那么心软,要是他死了,那许欢一定是会帮他照顾他弟弟的,可小崽那么吵,那么不乖,会让许欢也很辛苦。
陈豫一天天拖下去,不敢回头看,也不敢往前看,直到那天陈焰第一次开口叫他哥。
陈焰还那么那么小的时候他就总是在忙,没有时间陪陈焰说话,后来断了奶到了许欢那,陈焰又总是哭,不听许欢说话,所以陈焰说话比其他孩子要晚,他一岁多将近两岁时才学会叫哥。
陈豫一辈子都记得那天,他抱着又在啼哭不止的陈焰晃着,喊小崽,小崽,哥哥回来了,陈焰眼泪糊住整张脸,小手攥着他衣服,在抽泣哽咽中挤出一声含糊不清的“哥”。
那一瞬间他的心脏仿佛被重物撞击,轰隆隆一声全碎了,紧接着又被陈焰第二声“哥”给拼起来,黏好,完好如初地给他放到原处,不断地狂跳,让呼吸变得急促。
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。并不是单纯的喜悦或是什么,很复杂,他想笑,又想哭,忽然觉得一切的辛苦也不算什么。
来自于血缘里的羁绊,将他和陈焰死死扭在一起,让他甘愿为一声“哥”就牺牲所有。
牺牲当小孩的权利,牺牲放弃的权利,牺牲一个人轻松点活下去的权利,也牺牲用死亡得到解脱的权利。
他从此以后,只是陈焰的哥哥。
“哥在,哥哥在。”
陈豫抓住陈焰朝自己伸出的手,低下头,软软的指尖碰到他的脸,陈焰咿咿呀呀地又喊他两声哥,叠着喊了一句哥哥。
他擦了擦陈焰脸颊上的眼泪,说:“小崽,你乖点好不好?你听话一点,是哥做得不好,不能一直陪着你。”
“是哥的错,但你要听话一点,哥不会不要你。”
公平
【这是我在人世间,所求的唯一公平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