哎,饭要一口一口的吃,路要一步一步的走。
如今自己可是一个身份不明的黑户,别说是参加科举了,不被砍了脑袋当做倭寇领军功就不错了。
苏泽冷静下来,看着九姑婆的眼睛说道:
“为什么是我?你不怕我真的是倭寇的细作吗?”
九姑婆看着苏泽的眼睛说道:
“老朽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。”
九姑婆拄着拐杖站起来,她点燃三根劣质的檀香,插在三师太娘娘的香炉中,接着虔诚的拜了拜。
“长宁卫从老百户的时候就开始衰落,不仅仅卫学荒废了,如今这座家庙也要没人接手了。”
“我已经老了,长宁卫不能没有庙祝。”
苏泽是研究明史的,自然知道对于一座卫所来说,庙祝是相当重要的职位。
无论是哪个时代哪个地区,出海都是风险极大的事情,海上讨生活都需要信仰。
运气本身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,每一次出海都是搏命,没有信仰寄托普通人很容易崩溃。
长宁卫的家庙,就是这座卫所信仰的寄托。
无论是祈禳还是算命,本质上都是为了安定人心,给海上风暴中绝望的海员一个回家的信心。
这也是九姑婆能在长宁卫拥有这么高地位的原因。
“你们长宁卫要让一个外人来当庙祝?”
九姑婆叹息一声说道:“原本是不要的,我那徒弟随着老百户战死海上,老朽这身体怕是命数不久,你既然懂得解卦,那做个庙祝应该不难。”
九姑婆看着苏泽说道:“我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,这段时间我也会全力带一名徒弟出来,万一我有什么意外了,你只要暂代到我徒弟继承家庙就行,如何?”
苏泽看着九姑婆浑浊的双眼,最后还是点头说道:“一言为定!”
苏泽看着九姑婆,忍不住又问道:“等等,大家都知道我是妈祖座下童子,我在这三师太的庙里怎么当庙祝啊?”
九姑婆微微一笑说道:
“妈祖又不是淫祀,长宁卫本身也有人信的。大家出海前让庙祝祈禳,也只是为了一个心安而已。只要灵验,到底是三师太娘娘赐福还是妈祖娘娘赐福,也都是没人在意的。”
九姑婆解开了捆住苏泽双手的绳索,看着苏泽说道:“如果你要供奉妈祖娘娘,在偏殿里立一尊妈祖娘娘的神像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苏泽有些无语,果然对待信仰的态度果然很华夏。
不过九姑婆这个态度,倒是更加印证了苏泽考证史料的结论,在东南沿海这些卫所,家庙是非常重要的宗族设施,并不是简单的庙宇。
从卫所面黄肌瘦的百姓,到这个破败的家庙,都可以看出长宁卫的破败衰落。
也难怪九姑婆要让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来担任庙祝,实在是整个长宁卫已经没人可以用了。
九姑婆说道:
“老百户战死海上,正好空出来不少户籍。”
“备倭把总司还没下来勾补军卒,你只要顶上一户人家的户籍,就可以在卫所入籍了。”
苏泽立刻明白了九姑婆的意思。
在东南海患严重之后,嘉靖皇帝在东南设备倭把总司,专门负责各地的抗倭事宜。
如今上级还没来及的在长宁卫补充军籍,这就给了苏泽入籍的机会,只要在备倭把总司的官差下来之前,假扮成某一户人家的子弟,那就能获得一个清白的身份。
作为一名历史研究生,苏泽自然知道户籍的重要性,这就是九姑婆拿出来的诚意。
九姑婆继续说道:
“这次正卒损失惨重,卫所里的正军籍的人家都要勾补军卒,你要是入了籍肯定要被拉去卫军,想来你是不愿意的吧?”
苏泽连连点头,大明朝允许军户参加科举,可是不是允许士兵参加科举。
简单的说,家中只要有人当兵,这一户就会被划为军籍,军籍中所有在册男丁都是候补兵员。
洪武大帝定下的军籍制度,就是为了保证军队的完整性。
但是军籍中的男子,并不是都是士兵。
就比如张居正家就是军籍,但是张居正家有人在卫所当兵,完成了军籍需要承担的义务。
所以张居正就可以通过卫学参加科举考试,一路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。
但这个前提是张居正并不是卫所的士卒,如果被充入军中,那自然就不可以参加科举了。
苏泽自然不愿意一辈子在大明卫所做一个士兵,大明虽然士兵也有武官的升迁渠道,但是明朝依然是重文轻武,在土木堡之后武官的地位急剧下降,苏泽有系统在身,自然是想要参加科举的。
九姑婆说道:“我家的户籍是贴军籍,这次勾补军卒肯定轮不到我家,正好我侄子战死,你愿意入我户籍吗?”